对讲机里传来了声音，只有一个字：“狼”。

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深处，有一个名叫甜水湾的地方。那里，是雌性藏羚羊向着保护区更深处“大产房”迁徙的必经之路。在那里，能够拍摄到最壮观的迁徙场面，也是野保员观察、记录保护区内藏羚羊情况的绝佳据点，是我们此次羌塘之行的最终目的地。正当我这样想着，车队突然急促刹车……

下车望去，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只孤狼正虎视眈眈，脚下倒着一只母羊，生死未卜。也许是已经发现了我们，狼很快就消失在了山的另一边。

确认没有危险，我们匆匆登上了山坡。母羊已经死去，野保员们经过察看和商讨，决定把它留在这里，遵循大自然的规律。

不安的种子在我们心中种下，眼前的这一幕仿佛预示着藏羚羊的迁徙之路和这次我们的巡护之路同样艰难。再往前行驶不远，车队中的皮卡车肉眼可见在泥里越陷越深。

前路看起来稀松平常，引擎的怒吼却变得愈发徒劳。集所有人之力，皮卡被从大地的俘获中解救，但很快，车队中大半车辆都遇到了麻烦，仿佛“葫芦娃救爷爷”一般一辆接一辆地陷入了沉寂。轮胎在淤泥中空转，卷起的不止是泥点，还有我们的时间。

那个下午我们仿佛陷入了陷车和拖车的循环，继续前行绝无可能，安全脱身已是万幸。我们被迫掉转车头，这也意味着，最可能看到数万只藏羚羊大迁徙的地方，我们去不了了，只能安慰似地相互打趣：“一切都是未知的，万一呢。”

“万一”真的发生了。在海拔5200米扎营度过难熬的一晚后，就在我们悻悻撤出无人区的路上，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因为距离过远，我们只能依稀分辨出几个音节：“前……2万……羊！”

这已经足够了。在这段来时无比颠簸的路上，我们如履平地。时间好像冻结了，直到我们登上那个山坡，数不清的藏羚羊挑破了凝固的空气，成千上万的脊背在山坡上流动，山脊上的藏羚羊剪影印刻在天际线上。

相机好像无法包容这样宏大的场面，我只能看，用力睁大眼睛看，把这一刻烙印在心里。当它们如同金色的洪流，卷动起飞扬的尘土，身后的越野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它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高原之上，生命之歌。车轮重新碾上柏油路面的触感，宣告着与无人区的告别，回望身后这片大地，我们带走的，只有瞳孔里还未褪去的金色洪流。但我想，这是此行最好的结局。无论是“无人区”的寂寥，还是“自然保护区”的庄严，这两个名字或许都指向对自然、对生态最大程度的敬畏、尊重和爱护。